湛空織璐

我們兩個在車上，默默無語著，跟那天的情形一樣，他還是很保護著我。

「元嵐……」

「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你要勉強自己跟雨青在一起？」我哽咽的問著。

「妳都知道了？」

「嗯。」

「我不想再讓妳受到任何傷害，我知道那天妳被綁架所發生的事情，那全是我的錯。」

「不是的，怎麼是你的錯。」我急忙搖頭，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錯。

「我常在想，如果我沒出現，妳跟雨青說不定會是很好的朋友。」

「元嵐……」

「我知道謝雨青喜歡我，但是她的喜歡對我來說太沉重了。如果喜歡一個人是傷害別人而達成目的的話，我不要這樣，尤其是妳，我不想她傷害到妳。」

「……」

「現在說這一些都太晚了。我想，是我自己軟弱，所以把妳推出去，讓妳獨自面對事情，但是以後不會了，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他說的話好像在跟我告白，但是我想到嚴淨冬。

為什麼我會想到他？難道我真的喜歡他嗎？

「芸曦，跟我交往吧。」

第五話

這是一句多麼誘人的話，但是我卻開心不起來。

下了公車，我沒有回答他的話，二話不說的就跑進教室。

「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剛剛發生什麼事情。」

一聽我就知道是嚴淨冬的聲音，但是我不想搭理他，我拿起書本，漫不經心的看著。

「我在問妳，妳是沒有聽到啊？」

「有啊。」我有氣無力的回著，我把書放在桌上，抬起頭看著他。

「有何貴幹？」

「我說妳啊，心情不好馬上就表現在臉上，有心事我一眼就看的出來。說，是不是跟陳元嵐有關？」

我默默無語的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書本，或許上課我就可以躲避他的追問了。

「……走。」

「咦？放、放開我！」

嚴淨冬二話不說的把我從座位上拉起來，然後拉著我走出教室。

「嚴淨冬！放開我。你再不放手我要生氣了喔！」

「我寧願妳生氣，這樣我就不必費心去想說你遇到什麼事情。」

他把我拉到學校隱密的地方，我不想看他，所以索性背對著他。

結果他居然上前，靠的很近，在我旁邊用近乎吹氣的語調跟我說話。

「他跟你告白了吧。」

「呃？」

我愣住，他怎麼會知道元嵐跟我告白這件事情？我連說都沒說耶。

「老早就猜到他會進行的下一步是什麼。不過妳應該還沒答應吧？因為我知道你在意的其實是我。」

「才不是！」我慌忙的脫口而出。

「妳不安的心情足以說明我的猜測是真的。」

「我沒有不安……」

「那妳怕什麼？如果妳想，謝雨青根本不是問題。」

「我……」

「因為妳在乎我的想法。」

「你少自以為是了！我才沒有在乎你的想法，一點都沒有！」我大喊著，像是喪家敗犬似的落荒而逃。

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因為我在乎嚴淨冬才遲遲沒有接受陳元嵐的告白嗎？

元嵐是我從以前就一直喜歡的男生，他跟我告白我應該很開心的接受才對，但是內心湧上的那股心痛是什麼？

我已經不是純潔的了，為什麼他們還要我呢？我真的一點都想不透啊。

＊＊＊＊＊＊

喜歡，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告白完後那天，我都沒有理陳元嵐，我看到他不是閃就是躲，完全不理會他。

這樣真的好嗎？我問著自己。

「這樣真的好嗎？」他問著我。

「哪裡不好？如果這樣可以避開紛擾，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我低著頭，不想看著嚴淨冬。

「妳知道妳真的很不會說謊嗎？」

「我哪時在說謊了？」

「妳明明在意他。」

「我並沒有在意他，我只是──」

「只是什麼？我在聽妳解釋。」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不是就是因為在意才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嗎？你現在明明已經知道妳該選擇什麼，但是妳還是做不了決定。」

「我……」

「做不了決定的從來都是妳自己，不是我。」

「如果我自己可以做的了決定我就不會這麼苦惱了啊。」

我生氣的站起來，不願再待這裡，我怕總有一天我會發瘋。

我走出教室，發現他也跟在我後面。我走到屋頂，他也跟著我走到屋頂。

「你夠了沒？為什麼要這樣一直跟著我？我只是一個逼不得已跟你住在一起的居外人而已，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沒資格讓你對我這麼好，更沒資格讓你喜歡我！」

「那陳元嵐就有資格？」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現在這麼生氣的跟我說話，不就是提醒我我只是個局外人，根本沒資格介入你跟陳元嵐還有謝雨青的世界嗎？」

「我……」

「如果你真覺得他那麼好，那就去找他，不用顧慮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明明知道我──」

這時陳元嵐打開了屋頂的門，我跟嚴淨東震驚的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讓她傷心？」

元嵐出手揍了他一拳，我嚇的擋在他們中間。

「元嵐，不要這樣！」

我焦急的握住元嵐的手，我好怕他的手受傷。

「你二話不說就出手打人的這條帳我都還沒跟你算。你倒好，先開口跟我興師問罪了？」嚴淨東生氣的說著。

「你把芸曦弄哭就是你的不對！」

「你自己開口跟她告白，逼的她不得不面對現實，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只是想面對我自己的心而已，你面對過你自己的心了嗎？」

「你──」

「你們不要再吵了好不好！」我摀著耳朵，不想聽到他們這樣吵下去。

「芸曦，妳知道我對妳的感覺，那妳對我到底是怎麼樣的感覺？」元嵐握著我的手問。

「我……」

我看向嚴淨冬，他也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元嵐，你一定非要再這個時候逼我做選擇嗎？」

「叫妳做選擇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我閉上眼睛，定神的看著嚴淨冬，我希望他能對我說出挽留的話，或許我就會選擇他。

但是他卻悶不吭聲，一句話也不說。

「嚴淨冬，你──」

「這是妳的選擇，我不便多說什麼。」

「你知道嗎？你在我的眼裡，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我是個很不純潔的女生，元嵐知道我的過去還願意接納我，我真的很感動，但是我──」

但是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的想法啊。但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知道，因為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元嵐，我跟你走。」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的看著元嵐說著。　

第六話

跟元嵐離開學校，他帶我去他家，他的家人剛好不在。

嚴淨冬一整天都沒理我，回去他家我也尷尬，所以我今天暫時住在元嵐家，但是我必須得跟他把話說清楚。

我坐在床上，喝著咖啡，很不安的望著窗外。

嚴淨冬，你是不是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

你的壞，你的體貼，我全都知道，但是我真的沒資格讓你喜歡我。

「平靜一點了嗎？對不起，在那種時刻逼妳做出選擇。」

「不……不會。」

「妳選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

「我……」

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很想跟他解釋。

「我是因為──」

這時元嵐的臉變的很大，我反應不及，他居然吻了我！

為什麼……

「我喜歡妳，真的，真的很喜歡妳。」

「我……」

「如果不吻妳，我真的感受不到這是真實的。我會一直以為是一場騙局而已。」

「元嵐，你聽我說──」

他又吻我了，我根本沒時間可以好好說話。

「我知道妳的事情，但是我不介意。妳知道嗎？我一直很想好好的保護妳，但是妳卻離我越來越遠。」

我沉默著。

我真的好討厭我自己的個性。

明明喜歡的是嚴淨冬，卻依舊賭氣的跟他說我選擇元嵐。

他現在一定很難過，我知道他不想讓我感到跟他在一起是一種束縛。

我推開了元嵐，很抱歉的看著他。

「對不起，我騙了你。」

＊＊＊＊＊＊＊＊＊＊＊＊＊＊

「……」

「……」

我們彼此沉默著，我知道我不說些什麼話，一定會這樣一直沉默下去。

「對不起，我騙了你，也騙了我自己。一直認為我喜歡的應該是你，但是真的像你說的，我在乎他的想法，我在乎他的事情，我在乎他的一切，但是我沒資格擁有他。」

「是他沒資格擁有妳！」

他把我推倒在榻榻米上，生氣的對我怒吼著。

我痛的看著他，看著他慌亂的眼神。

我知道，是我害他變成這樣，我真的不想這樣。

「這樣騙你自己，對你沒有好處。」

「……」

「我感謝你喜歡我，也謝謝你對我做的一切。或許你們保護我的方式不對，但是我喜歡的真的是嚴淨冬。雖然他老是對我惡言相向，不茍言笑，甚至會對我發脾氣，但是我都知道他是為我好。」

「難道我就不為妳好嗎？」

「那感覺不一樣的！我真的喜歡他……」

「妳知道嗎？妳真的很殘忍。」

「對不起。」

「或許是我的錯，選擇保護妳的方式錯了。」

「對不起。」

「如果我在繼續留著妳，妳會討厭我吧？」

「元嵐……」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

隔天上課，有人拿了張紙條給我。

「一個女生叫我拿給你的。」那個人說完跑走了。

我看著紙條的內容，我知道是雨青在找我。

要面對了是嗎……我把紙條揉了揉丟進垃圾桶，繼續上著我的課，但是內心相當的不安。

嚴淨冬，如果是你你會叫我怎麼面對呢？

我看著他的背影，莫名的發起呆來。

要不要去？我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但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去解決現況，因為僵著對彼此都沒有好處啊。

但是我知道嚴淨冬不會想理我了，因為我選擇了背叛他，背叛他對我的信任，他一定不會想理我了吧……

「有時候我很氣我自己。」

這時嚴淨冬說話了，我跟老師還有同學都瞪大眼睛看著他。

「那個，雖然你是理事長的弟弟，但是還是得尊重上課禮儀……」

「妳知道我在說什麼，芸曦。」

我倒吸一口氣，這種情形我真的好想找地洞鑽進去。

「我……我不曉得。」

「我不理妳不是因為妳做了選擇，而是我氣我自己餵什麼會讓妳做了妳不想要的抉擇。」

「什麼不想要的抉擇……我不懂。」

「妳喜歡的明明就是我，但是妳卻還是選擇的陳元嵐。妳違背著妳自己的良心做了這個抉擇，但是妳知道嗎？我的內心是多麼的受傷。」

「對、對不起……」

哎？為什麼我覺得怪怪的？是因為他說的話嗎？感覺他有點自以為是。可是他說的又全都是實話。

我不得不承認，我喜歡他的自大，他的自以為是，他的獨霸，他的一切。

「去吧，至少妳得面對一切，妳不該再當縮頭烏龜了。」

我點了點頭，快跑的走出教室。

不管如何，是該跟雨青做個了解了。

第七話

「雨青……」

我看著雨青，眼中滿是不捨。

「妳倒好，選擇了元嵐。但是妳知道我內心的痛不比妳少妳知道嗎？」

「雨青，就算沒有我，妳跟元嵐也不可能啊。」

「哪裡不可能！都是因為妳！我這一輩子都會一直恨妳的！」

「雨青，我們好好的談談好不好。」

「我告訴妳，沒錯，妳爸的公司是我請我爸設計弄倒的。妳的志願也是我亂填的。宿舍的籤我根本就沒幫妳投過！還有妳被強暴也是我找人唆使的！那妳還會覺得我好嗎？我是好朋友嗎？」

「雨青……為什麼？」

「妳知道嗎？看到妳裝可憐的臉我就討厭！每次只要受傷妳都會搶先跟元嵐撒嬌，元嵐就會安慰妳。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元嵐一定是先找妳。我不比妳差啊，但是為什麼他就是看不到我，只看到妳……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妳說對不起也沒用了！我不會放過妳的！絕對不會！」

＊＊＊＊＊＊＊＊

我恍神的走在走廊，我不知道原來雨青對我的恨意這麼深，我一直以為的好朋友居然是這樣……

我出大樓準備回家。

「小心！」

我抬起頭，沒看到樓上的玻璃朝我掉下來，我閃避不及，只能征征的看著。

這時有個身影竄出，保護了我──是嚴淨冬！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保護我！」我看到玻璃砸在他身上，哭的無法自己。

「不要哭，我沒事……」

「還說沒事，玻璃都砸在你身上，你一定很痛──」

「妳沒事就好。」

「嚴淨冬！你流血了！天啊，為什麼會這樣……」

我哭泣的抱住他，抬頭看著那片玻璃掉下來的教室，看到了雨青的身影。

「芸曦……如果沒有元嵐，或許我們會是好朋友。」

我聽到雨青這樣說著，然後──

她縱身從三樓跳了下來！

我瞪大雙眼不敢置信，嚴淨冬摀住我的雙眼，不讓我看到血腥的畫面。

「讓這一切都結束吧……對不起，芸曦。」

救護車的聲音此起彼落，大家著急的把雨青跟嚴淨冬抬上救護車，元嵐也趕到了，他看到雨青自殺也嚇到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自殺前寫的信。」

這時有人把信拿給我，我無助的看著元嵐，他點了點頭，我慢慢的拆開了它。

芸曦：

　　如果這次我沒辦法讓妳死，那麼就會是我死。我活在妳的陰影下已經夠久了，我不想繼續過著這樣的生活，再見了，芸曦。

　　　　　　　　　　　　　　　　　　　　　　　　　　　　　　　　雨青筆

我看著信，看著救護車，看著陳元嵐，看著嚴淨冬，然後───

我只感覺到眼神一黑，沒有任何的意識了……

＊＊＊＊＊＊＊＊

我們當好朋友好不好？

好啊！我們來打勾勾蓋印章！

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

好朋友……我睜開眼睛，坐起身子。

嚴淨冬坐在我旁邊的沙發上累的睡著了，我知道他很累，保護我還遇到這麼多事情，他應該也睡的很不安穩吧。

我輕輕的走到他身邊，觸碰著他緊閉的嘴唇。

至少他是溫熱的，至少他不會……

我掉下了眼淚，眼淚無法克制的狂掉，但是我真的不想吵醒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在你身邊一定是個禍害吧？老是讓你這麼煩惱，真的很不對起......」

但是至少，至少他的身體是溫熱的，至少他不會背叛我，至少他可以保護我一輩子。

「謝謝你保護我，謝謝。」

我躺在他的胸口上，聆聽著他的心跳聲，整個人安穩了下來。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一路這樣保護我，但是我得離開，我不能再造成你的負擔了……

＊＊＊＊＊＊＊＊＊

我約元嵐出來公園，其實是趁他睡的很熟時約元嵐出來的。

「雨青已經沒事了。醫生都說他從三樓摔下來還沒什麼事情，只有骨折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我點了點頭，看著醫院的方向。

「不過因為有腦震盪，所以可能還要觀察幾天看看。」

「如果她能忘記我，重新過自己的人生，或許對他對你對我都比較好吧。」

「妳約我出來不是要跟我說這些話吧？妳有什麼打算？」

「我……我想離開。越快越好。」

「芸曦……」

「我再待在這裡，對他來說是負擔吧？他沒辦法平靜的過生活。其實他沒有必要為了我放棄一整座的花園，我希望他能忘記我……」

「妳決定的事情大概也很難改變吧。我會請我的司機帶妳去南部，幫妳安頓好。」

「元嵐，我──」

「請妳不要再拒絕我，讓我為妳做最後一件事情吧。」

「元嵐……謝謝你。」

第八話

七年後－－

聽說，春夏秋還有映藍都結婚了。

聽說，雨青失去了記憶，過著沒有我記憶的生活。

聽說，元嵐也有了自己的另一半，雖然不是雨青，但是我知道至少他過的幸福。

聽說，嚴淨冬到現在還是單身，而且到處探聽我的下落。

「芸曦，108房客要退房了，趕快去整理整理。」

經理下達著命令，就算我有著千百個不願意，我還是很緩慢的走到108房。

我，林芸曦，今年二十六歲。

在這家飯店認識了很多好朋友，生活也過的很好，但是總欠缺些什麼。

是因為他嗎……

已經決定好不要再拖累他，所以當初才這樣從台北跑來南部，但是寂寞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他的一切……

他握著我的手，看著我起床的時候。

他保護我，怕我受傷的時候。

他為了照顧我，累到睡著的時候。

這一切，都是非常珍貴的回憶。

我打開房門，看到一名男子相當頹廢的坐在床邊，那個身影太像了……怎麼可能！

「先生，我要打掃了。」

「終於讓我找到妳了……妳知道我找妳找很久了嗎？」

他抬起頭，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居然是嚴淨冬！

「我找了妳七年，等了妳七年。陳元嵐一直不肯跟我說妳的下落，跟他打了一架他才只告訴我妳在飯店上班。我住了那麼多家飯店就是期盼我有一天能夠找到妳。妳這個笨蛋，妳為什麼要離開？」

「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負擔──」

他抓住我的手，我站不穩的從他那裡倒去，他吻住了我！

我驚訝的張大雙眼，然後平靜了下來。

這不是我渴望已久的感覺嗎？不是我想念很久的溫暖嗎……

如果我再拒絕他就真的太不夠意思了。

「嚴淨冬，我愛你。」

＊＊＊＊＊＊＊＊＊

「幹嘛辦的那麼隆重，你瘋了啊你──」

「要不然妳又會從我身邊逃開，我當然得用婚姻好好的束縛妳，妳才不會想逃跑。」

「我都已經答應嫁給你了，怎麼可能還會想跑？你把我放下來，這樣好奇怪……」

「一點都不會，這樣才好，讓大家跟全世界都知道妳是我的。」

「嚴淨冬～～放我下來──」

我抬頭望著天空，感謝老天爺讓我跟他相遇，讓我找到自己的真愛。

「嚴淨冬！我愛你！」

「我知道，妳不用一直重複。」

「我真的好愛你……謝謝你。」

我不會在讓幸福從我手中溜走了，謝謝你這麼體諒我，我未來的老公──我愛你。